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Chapter 9

    喜欢与依恋积累到一定程度，欲便勃发，如风吹起层层波浪般绵延，风浪凝固，便造成了形如阿尔卑斯山脉厚重的爱恋。

    美杜莎不能不承认，她陷入了热恋。

    世人若知道，这世间最凶恶的女妖也有人来同她热恋，该多么震惊与错乱。神明若知道，他们严惩的恶女不甘心于孤寂的惩罚，不悔过于yin乱的过去，竟可以去享有一个人的爱，该会多么恼怒。

    然而世人不知道，神明也无暇顾及。

    最自然迸发的爱恋如同最精巧的算计，每一次爱抚与亲吻都如同鞭打着审判者的袍衣，每一次相视而笑相拥而眠，都在嘲讽世人愚昧无知的围杀与咒语，每一次携手并肩牵引着前行，都在对抗着无头命运设下的陷阱。美杜莎几乎要为之而笑，达娜在她身旁，她所有的过错都得到了真正的原谅，连最高的神也不能矢口否认自己对她的不公与虐待。

    她是世界尽头的胜利者。

    安提俄刻依旧是监狱，但监狱里的情人一旦牵手，无尽海洋困住的便是安提俄刻之外的世界。

    美杜莎靠在达娜的肩上，闭目轻笑。

    “杜萨。”

    “嗯？”

    “笑什么？”

    达娜放下手中的石板，心有灵犀般地看向美杜莎，果然得到女人带着笑意的回答。

    “达娜，我自由了。”

    “杜萨，我也是。”

    美杜莎坐起身来：“不，小女孩，你还有很长的生命要走。”

    达娜听出来美杜莎的意思，热恋不过多久，美杜莎便重提这件事，但达娜已经坚定：

    “我不离开你，杜萨，让我在安提俄刻陪你。”

    “好孩子，但你还有很精彩的生活可以去过，不必在这里消磨，我送你走，会让你安全离开的……”

    “不，杜萨！你不知道吗？我哪儿也不想去，我就想待在这里，就当你舍下自在的独居来照顾我，杜萨，别让我离开你。”达娜吻上美杜莎的侧脸，又将头埋在她颈间撒娇，

    “等我长大了，变老了，杜萨你还是那么好看，那时候也不要嫌弃我……”

    美杜莎几乎无奈地笑了，她不再提起原本的话题，而是捞出撒娇的女孩，安抚般地摸着她的发丝吻住。

    时间依旧这般消耗过去。

    但问题总是不能解决，美杜莎清楚地知道安提俄刻的结局是什么，神明已经无力对囚犯的叛逆表示愤怒，他们的威严在流失，神力在衰竭，神明的时代如山将倾。

    或许还有百年，或许就在下一刻。一旦那黄昏的丧钟响起，安提俄刻会带着一切显示出神明存在的迹象永远沉寂，或许是天崩地裂，或许是沉入海底，但哪一种都不允许生命的存活。美杜莎知道自己的结局是死，但达娜不可以。

    达娜不可以，她不能接受达娜的生命凋零在这样一座荒岛上，因为她自私的爱而失去余生所有的耀眼而幸福的可能。达娜是一颗需要细心呵护的小珍珠，而美杜莎自己已经磨成沙粒。

    “杜萨——杜萨！”达娜从海里冒出头来，手上举着什么物什。

    美杜莎立即回应她，吹起风将女孩引到岸边，跟她描述她身边的涡流与脚下的礁石。

    达娜静不住，摸熟安提俄刻后，开始到岛边的海域里探索。

    因为禁锢，美杜莎无法离开陆地，她在岸边看着达娜在海中游泳，用话语指点她方向，做她声音的灯塔。

    达娜回到岸上来，美杜莎过去将外套裹上她，接过她手中的东西。

    那是一个贝壳，微露了一些缝隙，达娜从衣服里拿出短匕用力撬开，摸进柔软的贝rou里，取出一颗坚硬的小粒的东西。

    “杜萨！”达娜惊喜地叫了起来，“你看，这是一颗珍珠吗？”

    “嗯，是的。”美杜莎摸摸她的头。

    “杜萨，你一定跟这颗珍珠一样美，我把她送给你。”女孩笑道，将手中的小粒放到面前人的掌心里，“安提俄刻附近已经有活的生物了呢，我下次多捞一些小鱼来，我们养。”

    “好。”带着笑意的声音回答了她，但美杜莎面上却不见欣喜。

    禁闭的囚岛有了更多来者，一端的生机意味着另一端的失衡，神明的末日顷刻即至。

    只是达娜，你该怎么办，你不能同我一起死在这里。